西方美术史课程共18节课，每周日晚8:00上课。
第6节：早期文艺复兴的艺术
这节课我们围绕一句话来讲-早期文艺复兴的艺术-以人的觉醒为重心,以科学的视觉分析代替旧有的神学形式。
人的觉醒 中世纪后期，13世纪左右，由于神权思想长期的独断笼罩,人们的生活全部以宗教为中心,基督教对世界的解释形成牢固封闭的知识体系。尤其是宗教组织变成了权力结构,教权阶级的贵族口中宣扬着耶稣基督的教义,行为上却往往贪婪于世俗的财富权力。有见识的人士开始对这种形态的宗教势力感觉到不满，也开始以各种方式重新寻求宗教的改革，使宗教回到信仰的本质,使信仰更关注生命的存在与幸福,把对神一厢情愿的崇拜向往拉回到生活的现实。特别是在中世纪后期,由于商业贸易的发展,城邦市民中出现了以经商致富的中产阶级, 他们凭借自己的勤劳努力获取了财富,有着对现世生活的热情,自然与强调禁欲的基督教思想格格不入。
这些中产阶级并没有以激烈的手段批判宗教,却是以理性的方式重新思考信仰的意义与价值。他们身体力行,放弃俗世的权力，财富,过朴素简单的生活。他们逐渐在地方上获得人们的爱戴,形成新的教派,拥有广大的信众。他们以亲切的语言重新诠释基督教义,平易近人,引发人们新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呼唤人们对自己内在性灵生活的重视,带动起全面的人的觉醒。在神权思想严厉的时代，他们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文艺复兴最早的火种。圣方济各在信仰上的改革,可以说是最好的实例。圣方济各原是意大利中部阿西西城的市民。他的父亲经营纺织业致富,方济各青少年时受良好教育,养尊处优,与一般世俗青年无异。方济各后来参加战争,看到人的生老病苦,开始思考生命的真正意义。他回到阿西西城,在城外山林隐修,与一同隐修的同伴过简朴的生活,饮山泉水,吃素朴的食物,亲近自然。方济各编写了一些诗歌, .供人传唱。
这些歌曲以当地方言写成,文字简单,一般人都听得懂，和当时教会艰难深奥的拉丁文不同，因此大受民众欢迎。
方济各似乎在改革宗教,但事实上,他是改革了人们生活的方式,改革了人们使用的语言文字,改革了人们对自然与神的看法。
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权威,神存在于春天开花的树上，神存在于鸟雀鸣叫的声音中,神存在于潺潺流动的水声里。神无所不在，神是人们自己热爱生命、热爱美好事物的心。
方济各的思想不是教条,而是美学;不是刻板僵硬的训示,而是温暖美丽的诗歌。
方济各原来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他以平凡传道,呼唤人们内心的觉醒,许多画家以他的故事画成壁画。.
这些壁画多成为文艺复兴最早的艺术作品。
圣方济各向鸟雀布道 /乔托/270cm× 200cm /约公元1297-1300年/阿西西圣方济各大教堂
乔托与圣方济各 乔托活动于14世纪上半叶，他被称为 “绘画之父” 。他一生的作品,有许多是以描绘圣方济各的故事。
在圣方济各出生的阿西西城有一座纪念他的教堂,教堂中的壁画有点像连环图,以叙事的方式描绘圣方济各的一生。描绘他的出生,描绘他如何把衣物还给父亲,描绘他穿上修道的服装,描绘他如何向草地上的鸟雀说话。
乔托之前的中世纪绘画大多是圣像,在金色的背景上勾描出圣人固定的符号。这些符号长久以来师徒相传, 没有任何改变,变成刻板而僵化的形式。
乔托在画圣方济各故事时,使圣方济各有真正人的身体,他不再是徒具形式的神, 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乔托使他笔下的圣人都成为真实的血肉之躯。乔托运用光影法,使人的身体有明暗对比,也产生体积感和重量感。他的壁画大多用水性颜料调和矿物性颜料，色彩温暖而丰富。
乔托也重视描写背景,人物背后的山丘、树木、草地,有层空间,也可以说, .他是文艺复兴最早用“透视法”来营造画面的远近效果的画家。
文艺复兴的美术,以人的觉醒为重心,以科学的视觉分析代替旧有的神学形式。乔托便是最早以人体的解剖学和空间的透视法来处理绘画问题的先驱,这也是他赢得“绘画之父” 荣誉的主要原因。
大约在公元1318年,乔托在文艺复兴的重镇-佛罗伦萨的圣十字教堂,再次绘制了以圣方济各济故事为主题的壁画,其中描写圣方济各临终的一幅,成为西方美术史上的重要经典。
挪亚之梦/乔托／壁画/200cm × 185cm /公元1302-1305年/帕多瓦
圣方济各之死(局部) /乔托／壁画/公元1302-1305年/帕多瓦
圣方济各躺在床上,四周信徒环绕:有的跪在地上祈祷,有的深情凝视,有的双手高举,露出悲恸的表情。乔托使宗教主题的绘画充满了人性的温暖。这些作品画在教堂墙壁上,不只引发民众宗教信仰的情操,更重要的是呼唤起民众内心对爱与生命的觉醒,把宗教信仰转换为民间生活,使信仰有了更踏实的基础。
乔托在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画的壁画,是由这个城市有钱的富商巴尔迪家族赞助的。这些城市经商富有的家族,提供金钱或人力的赞助,翻译失传了的希腊哲学,提供给学者古代资料,研究古希腊、罗马甚至阿拉伯人的科学或数学。他们大力推动知识的普及,推动开明的政治,提倡人文思想,对文艺复兴运动的蓬勃发展,起了最主要的作用。
城市商人与市民文化的兴起-洛伦采蒂、乌切罗靠近佛罗伦萨不远的另一个城市-锡耶纳,也是最早发展城市自由经济的文艺复兴重镇。在这个城市的市政厅,现在仍保存着画家洛伦采蒂的一件名作。这件作品主题是 “好政府的寓言”,画中描述锡耶纳城,因为政治上了轨道,民主自由,经济繁荣,农人在田中工作,工人忙于建造屋宇,商人络绎于途,表现出安和乐利的市民生活情景。
这张画有点像“大同世界” ,是经由商业的发达而获致的生活改善。在中世纪时代, .所有的艺术都以表现神和圣人为主题,可是, 洛伦采蒂为市政厅画的巨大作品完全在表现人的生活。.
人替代了神,成为文艺复兴新的艺术主题。城市商人在富有之后开始重视政治的开放改革,重视古代哲学艺术的研究,重视市民文化生活的提高,使意大利中部的几个城市都发展出了不凡的艺术成就。
好政府的寓言 /洛伦采蒂 /壁画/公元1338-1340年/锡耶纳市政厅
洛伦采蒂以巨幅的作品表现全民生活的安和乐,肯定现世的生活,不再是一味对神与天国的敬拜。人们靠自己的劳力生活,自食其力,也领悟到事事迷信神,不如回头来肯定人自己改善生活的力量。城市商业贵族开始发展肖像画,埃斯特家族的公主,找画家皮萨内洛为她画了侧面的肖像，传达出人的真实面貌，也记录了那一时代市民文化中的发型、服饰的特征。
以往在中世纪，人在神的面前只是卑微的奴仆，等待被审判，等待被拯救。然而,经过文艺复兴运动的努力,人觉醒了,人感觉到自己存在的重要性, .
人有了自信,才产生了不同于宗教主题的肖像画。
圣罗马诺战役/鸟切罗/木板蛋彩／180cm×320cm /公元1455年/伦敦国家画廊
埃斯特王族的公主像/皮萨内洛/木板蛋彩/ 43厘米×30厘米/约公元1436 - 1438年/巴黎卢浮宫
除了肖像画以外,现实生活、历史,凡是围绕着人为中心的事件, 也逐渐打破了宗教画独霸的局面,在西方美术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佛罗伦萨的画家乌切罗就以城邦之间的战争为主题，画成了一系列名为“圣罗马诺战役”的作品。《圣罗马诺战役》图,乌切罗一共画了三张,现在分别收藏在佛罗伦萨、巴黎卢浮宫和伦敦国家画廊。
以战争为主题,乌切罗必须有比较开阔的视野。人物众多,一方面要凸显前景的主要人物,描写主帅在马上英武的风姿;可是另一方面,又要照顾到整体战场的空间层次。乌切罗因此使用了复杂的远近比例,构成严密的透视法, 使近景、中景、远景层次井然有序,连画中的武器、军旗,都形成分割的视点,使透视法发展为成熟的构图,也对此后文艺复兴全盛时期的绘画影响深远。
宗教主题的新诠释-安吉利科、马萨乔 文艺复兴不仅只是拓开了世俗现实生活的主题,同时也对旧有的宗教符号加以新的诠释,在沿袭已久的宗教主题中赋予新的意义。
《天使报喜》或者译为《圣母领报》 ,原是基督教最常见的主题。圣母马利亚端坐一旁,天使在她面前出现,向圣母告知,神将以她处女之身受孕怀胎,生下耶稣。
这个传统的宗教主题,受到文艺复兴人文运动的熏陶。
天使报喜/安吉利科/湿壁画/230cm×321cm/公元1438年/佛罗伦萨圣马可修道院
逐出乐园/ 马萨乔/湿壁画/208cm×88cm/公元1425-1427年/佛罗伦萨布兰卡奇礼拜堂
对传统宗教主题进行新诠释的画家还有马萨乔。他是一名天才画家,只活了二十七岁,但是对此后文艺复兴的美术发展影响深远。
佛罗伦萨的布兰卡奇礼拜堂中,留有马萨乔著名的壁画。他描绘了《圣经•旧约》故事中非常重要的主题，亚当、夏娃偷吃禁果,被逐出伊甸园的场景。上帝创造了最早的人类-亚当、
夏娃,他们住在伊甸园中,无忧无虑,没有欲望。但是,二人最后违反了上帝的意旨,偷吃了禁果,有了羞耻,有了欲望,因此触怒了上帝, 被赶出伊甸园,也就是基督教教义中人类“原罪” 的来源。
马萨乔处理亚当、夏娃被天使驱逐的场面,亚当双手蒙面,似乎觉得惭愧羞耻;夏娃一手遮蔽乳房,一手护住下体,仰面嚎啕大哭。马萨乔以悲怆的绝望处理人类的祖先,他们的肉体非常真实,有欲望,有犯罪的冲动;马萨乔使亚当、夏娃从乐园出走,不受上帝眷顾,开始承担自己生命的艰难。人背叛了神,人自己承担应受的罪与罚,不求怜悯,也不求施舍。马萨乔以全新的方式塑造了人类的初祖, 也打破了宗教长久以来对肉体的诅咒, 使人可以重新省思自己肉身存在的意义。马萨乔以短短的生命,改写了宗教艺术的内容,他的作品充满现实中的穷人、街头的乞丐等平民百姓,使宗教绘画回到生活现实，对后世影响巨大。
圣彼得施舍（局部）/马萨乔/湿壁画／公元1425-1427年/佛罗伦萨布兰卡奇礼拜堂
佛罗伦萨大教堂的圆顶/布鲁内莱斯基/公元1420-1436年/佛罗伦萨
孤儿院前廊/布鲁内莱斯基/公元1445年/佛罗伦萨
新建筑的崛起—布鲁内莱斯基 哥特式艺术受基督教影响,追求神与天国的荣耀,建筑中的线条都往上升起,一条一条升起的细柱和拱，构成向上垂直的力学结构。
建筑师布鲁内莱斯基在1420年奉命修建佛罗伦萨大教堂的圆顶,重新了解古代罗马的大圆穹隆, 在哥特式向上升起的基础结构上,巧妙地以双层砖砌的回旋空间完成了文艺复兴最伟大的建筑符号,至今仍是西方建筑的典型。
这种大跨距的圆穹隆形式,表明了古代罗马建筑精神的复兴。当时意大利开明的城市商人,开始亲近古代希腊罗马的思想,人文哲学重新抬头。描绘世俗生活的文学作品,像薄伽丘的
《十日谈》 ,或重新诠释宗教信仰的但丁的《神曲》 ,都影响着社会。城市建筑的空间很快从神性的神秘转向理性。
佛罗伦萨著名的商人世家美第奇家族以经营羊毛业、纺织业致富,创办了欧洲最早的银行。这个家族倡导城市道德,发动全城市民以捐款方式修建孤儿院,这座孤儿院在1445年由布鲁
内莱斯基设计完成,以优雅的拱廊构成亲切而富于人性温暖的前廊,理性、均衡,展现出世俗文化的秩序与品质。
里卡尔迪宫/米开罗佐/公元1444年/佛罗伦萨
这些世俗建筑的出现,改变了中世纪以前城市的景观结构。许多商人私自修建的宅邸带动了城市建筑的新视野,也展现出文艺复兴充满人文品位的市民风格。
建筑师米开罗佐为美第奇家族第一代科西莫设计的私人庄园里卡尔迪宫,修建于1444年,三层楼高,位于两条街的转角。第一层以粗石砌造,厚重牢固,使人相信这是殷实的银行世家;
第二层以上逐渐以较小块抛光的石砖砌建,细致优雅,展现出文化的品格。这幢毫不奢侈的宅邸,处处显现理性与秩序的风范,是此后四百多年欧洲大部分银行企业本部建筑的范本。
抹大拉的马利亚/多那太罗/彩绘木雕/高188cm /约公元1456年/佛罗伦萨洗礼堂
圣乔治/多那太罗/大理石/高214cm /约公元1416年/佛罗伦萨巴杰罗国家博物馆
雕刻的革命-多那太罗 虽然教会有严厉的禁令，但是一般艺术家还是努力发掘掩埋在废墟地下的古代希腊罗马雕刻，重新了解古代艺术家对人体结构的研究;人体比例的解剖学知识也——被重新发现和解读。
置放在教堂中的雕像,表现《圣经》故事中的圣人。中世纪时代,大多为了配合建筑空间,人物身体没有动作,呆板而公式化，像石柱一样向上拉长。
文艺复兴的雕刻家,从事石刻,或青铜铸造,或木雕,隶属于不同公会,常常要参加竞赛。对同一主题作不同角度的思考竞赛刺激了他们的创造力,解放了工匠原有的束缚,使雕刻推陈出新，展现出不同的活力。
雕刻家多那太罗是前期文艺复兴的重要大师,他的作品极富现实生活的力量, 发展出了最早写实风格的雕刻精神。
多那太罗为佛罗伦萨洗礼堂创作的《抹大拉的马利亚》像,以邋遢形貌,塑造出《圣经》里一个在堕落罪恶中忏悔的女子。马利亚蓬头垢面,形容憔悴,多那太罗一点也不美化这名罪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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